梭子蟹來了
青蟹甜,大閘蟹香,梭子蟹鮮,螃蟹一登場,餐桌上的百種滋味頓時黯然失色。若問哪種螃蟹最美味,沿海地區(qū)的資深吃貨們會齊刷刷地把票投給梭子蟹。
梭子蟹,是大海賦予人類慷慨的饋贈之一,是我國數(shù)量最多的一種海蟹。雄性臍尖而光滑,蟹螯纖長,殼面帶青色;雌性臍圓有絨毛,殼面呈赭色或帶有斑點。肉多味美,生吃熟食皆讓人欲罷不能。梁實秋先生寫蟹:“蟹是美味,人人喜愛。無間南北,不分雅俗。當然我說的是河蟹,不是海蟹!毕雭恚豪舷壬菦]有嘗過來自東海的美味梭子蟹吧。
象山的海水,沒有舟山半島那么蔚藍清澈,但正是這一抹有點渾濁的黃,使得海中懸浮著更多的浮游生物,成就了象山海鮮極致的鮮美。八月的海風帶著輕微的咸澀,剛剛捎來梭子蟹的消息,朋友便在群里直呼,可以來“嬉戲”了。
漁港靜美、淳樸,迷蒙的夕陽下,一種慢生活的悠閑油然而生!吧系鹊氖巢闹恍枰詈唵蔚呐腼兎绞健,這是《舌尖上的中國》里經(jīng)典的臺詞。一堆渾身通紅的清蒸梭子蟹被疊得如小山一般登場。別看個頭不大,卻是肥碩異常,肚臍處流出的蟹白把蟹蓋都撐開了,稍微一用力,蟹蓋就這么整只從蟹身上脫離開來。蟹白如剛剝殼的雞蛋,閃著潤滑細嫩的光澤;鮮香滑軟的蟹黃,一入口便在舌尖洋溢開來,未到喉間就已融化在唇齒之間。平日里我們總是會不自覺地壓抑著某個自我,此刻,美食當前,一口梭子蟹吹一瓶啤酒,盡情釋放著內(nèi)心深處的狂野……
接踵而來的是讓大小寧波人無限迷戀的白蟹炒年糕。水磨年糕是寧波人心底深處最銷魂的老味道,與梭子蟹親密相擁后碰撞出的滋味,無比驚艷。梭子蟹剁塊,沾上一層薄薄的淀粉,入油鍋反復浸炸后,猶如給蟹穿上了一層薄脆的外衣,外酥內(nèi)嫩;甘甜綿軟的年糕切片后焯水待用。此時起鍋熱油爆香蔥段姜片,待梭子蟹與年糕在鍋內(nèi)一番耳鬢廝磨之后,烹入料酒,老抽上色,生抽調(diào)味,再撒少許白糖提鮮。白蟹的湯汁牢牢地吸附在年糕片上,紅白相間,濃油赤醬。炒的人口水輕泛,吃的人丟了魂魄。
相比傳統(tǒng)的咸熗蟹,即時腌制的蟹糊更讓喜歡生猛海鮮的吃貨們趨之若鶩。取鮮活的紅膏母蟹,去除蟹心、蟹鰓、蟹腳尖,剪成小塊后斬壓成糊,與綿軟橙黃的蟹膏混合待用。生姜去皮切成細絲,加入適量的鹽和白糖與蟹肉蟹黃攪拌均勻,噴少許高度白酒后入冰箱冷藏。半小時后,色澤黃潤、鮮香濃郁的蟹糊便可上桌了。腌制不久的蟹糊,咸淡恰到好處,半透明的蟹肉雖然濃稠,卻軟嫩得幾次從筷間滑落。沾一點陳醋,入口舌輕輕一抵,蟹糊來不及在舌尖停留便哧溜一聲滑入喉間,鮮香甘甜直抵心窩深處。
國人食蟹的歷史可以追溯幾千年,烹制手法也是層出不窮。數(shù)百年前的“蟹仙”李漁,嗜蟹如命,在螃蟹過季的日子里早就動起腦筋,把螃蟹生腌后用花雕酒醉著,延長享用的時間。雖然他老人家做的是醉湖蟹,但與我們今日蟹糊的吃法可謂同出一宗了。
干香撲鼻的鐵板香煎梭子蟹和油潤香艷的蔥油梭子蟹,固然久盛不衰地霸占著大江南北的餐桌,一道近年來出自本土的糟骨頭蒸蟹把蟹宴推向了高潮。這道菜的秘密武器就是糟骨頭。
寧波歷來是黃酒產(chǎn)地,取酒糟加黃酒后二次發(fā)酵,其獨特的香味可以掩蓋肉類的腥味。排骨剁成小塊以便入味,加食鹽和酒糟揉捏后密封腌制,酒糟中的活菌和豬肉經(jīng)過發(fā)酵,肉中的蛋白質(zhì)降解形成氨基酸,與鹽協(xié)同,讓其鮮味倍增。
選取個大鮮活的公蟹剁成塊,其上均勻鋪入糟骨頭,淋上蔥姜水,無需其他的佐料,入鍋蒸十分鐘左右即可。掀開蒸籠蓋的剎那,肉塊與蟹塊上的汁水相互交融著噴薄而出。經(jīng)過水蒸氣的撮合,酒糟香醇,排骨滑嫩,蟹肉滋潤,三者早已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了,酒香氤氳中,撒一把翠綠的蔥花增香添色。鮮咸合一、原汁原味的本土口味,瞬間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。
別看螃蟹外殼堅硬,平日里張牙舞爪、不可一世的威猛模樣,在它蛻變成長的過程中也有無數(shù)次柔弱的時候。軟殼時的梭子蟹外殼往往呈紫色,蟹身極其飽滿。掰開那層紫色柔軟的薄殼,你會發(fā)現(xiàn)蟹肉塞滿了殼,一點縫隙都沒有,就算是每個小小的蟹爪里,也全是肉,就像一個人被套了條緊身褲那么嚴絲合縫。軟殼蟹雖肥,卻因它肉質(zhì)不鮮且軟殼下有一種沙子一樣的物質(zhì)而登不了大雅之堂。如果想要嘗到肥壯又鮮美多汁的螃蟹,還是得選擇蟹殼留有稍許空隙的螃蟹。一如為人處世,凡事留有余地,也許更有益處。
對螃蟹來說,不知經(jīng)過多少次的艱難蛻變,熬過多少無人問津的時光,在被烹制成各種美味端上餐桌光鮮亮麗的那一刻,才成就它們短暫一生中最為輝煌的時刻。